名為嚴酷的野獸

不知道認識我的人究竟會覺得我是一個三八的人，
還是一個嚴肅的人呢？

下半年在公司幫同事上課，
上課的時候大家都會覺得我是個還算不錯的老師，
因為我除了嘴巴講之外，還會多搭配一些誇張的肢體動作去解釋，
但我幾乎每次都會說我不適合當老師，
因為我太嚴厲了...
有聽到人幾乎都會面面相覷的無法置信。

這禮拜六公司在台大體育館辦活動，
我因為是屬於支援工作，
所以分配到的是跟業績這些沒關係的工作，
管的是一個寫一張心願卡貼起來，就可以當場摸彩的小攤位。

貼在哪？貼在一張大空白的海報上，
但是光禿禿的一張海報我想不會是任何一個辦活動的人想見的。

先是觀望了一下，發覺跟我搭檔的人好像沒有接觸這種現場活動的經驗，
再看看行銷那邊的人由於要環顧全場，
也無力來招呼這個小攤位。

說起來當下的我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拿著摸彩箱傻傻的站在那邊，
只要有人寫的紙卡我就給他摸個獎，再請搭檔的同仁拿獎品就好。
另外一個是主動出擊，
吆喝口號加動作吸引各種可能的人來玩這個小活動，
快快的把那張光禿禿的海報給貼滿。

我選擇了後者。

我拿著壓克力做的摸彩箱揮動著，另外一隻手不斷的有節奏的拍打著製造音效，
嘴裡也不斷配合的喊著活動的口號與公司名稱，
當有人上門來摸的時候，嘴巴更是沒停的說著「您好、謝謝、恭喜...」，
至於臉上的表情後來幾乎讓我笑到僵，
而當禮物抽出後，
我更是彷彿拍賣場裡的拍賣官，
大聲的對一旁的搭檔喊著「XXX一份...謝謝」，
等交到來賓的手上時，更不忘了最後一句「祝您心想事成」。

同事很訝異於我會這樣賣力又主動，
我也知道這樣做不會讓我得到任何有形無形的獲益，
或者說即使有我也沒興趣。

但這就是我的個性。

我知道我今天穿著一間公司的制服，
我知道我今天被抓來出公差，
甚至我知道脖子上掛著一張工作證這些都不是我自願的...

但是我就是不能接受站在一個位子上卻沒有那個樣子。

所以我盡量回憶起當年賣球鞋當門市人員的口語習慣，
逼著其實我覺得還有一點內向的臉做出誇張的笑容，
盡我所能的對每一個經過的人熱情的吆喝著，
只要能達成我的目的，讓那張大海報早點貼滿，
讓人感覺到這個攤位的人氣。

我的臉上堆滿笑容，
我的肢體動作熱情三八，
但我的腦袋裡始終十分清楚離我要的效果還有多久。

不意外的現場有些來支援的同事始終的從頭裝傻到尾，
也不意外的某些擔任主力工作的同事沒進入狀況。

而此時的我不曉得，
我已經不小心的放出我心裡那頭被稱為「嚴酷」的野獸。

嚴酷，
嚴格又殘酷？

是吧？我想。
當我在處理一些現場根本不歸我管，
但又不能不管的意外狀況的時候，
我看到有在聊天的同事擋了我的去路，
明明他也是看到了有狀況發生，
卻還在我第一次說借過的時候沒讓開，
讓我瞬間板起了臉、腹部用力且雙眼直視的吐出「借過」才知道要讓開。
而我也很清楚的看到他臉上訝異於我一臉兇像的表情。

平常一個由我負責帶的同事，
也是來支援的。
一早到的時候就被我唸過POLO衫的領子要翻好，
笑容練習一下給我看等等，就是怕他在這種活動上出糗害了自己。

後來他一次不經的站沒站像，
一手叉著腰，一手幅著櫃臺的當下，
我話也沒說的兩根手指立刻的往他扶著櫃臺的手上點了下去，
我也很清楚的看到他臉上訝異與略帶不滿的表情，
但當時的我沒說什麼，只作了一個動作示意他叉腰的手要貼到背後去。

這兩位同事，
前者平常互動不多，
但我想我從沒板著臉跟她講話過。

後者是我負責訓練的後進，
年輕有潛力，好學也算上進。
平常我們常互相交流一些心得或問題，
甚至我在跟她說話的時候，
用三八無理頭來形容我自己都不為過...

但是我想他們都被我心裡那頭名為嚴酷的野獸給咬傷了吧？

我總是這個樣子，
當我用正經的心態面對全世界的時候，
我的嚴肅與一板一眼總是不經意的不斷傷害著身邊的人。
但當我用輕鬆的心態來表現我自己的時候，
卻又總是被人稱為長不大的孩子。

嚴肅與輕鬆之間，我找不出太好的平衡點，
甚至可以說我厭惡那個嚴肅的自己，
因為他總是為我帶來太多負面的觀感，也無意的戮傷了周遭的朋友。

所以我寧願用一臉傻像的三八阿花去面對每一個人，
收藏起那頭容易傷人的野獸。